..">
4月26日,从美国著名癌症研究中心Fred Hutchinson Cancer Research Center(弗雷德·哈金森癌症研究中心,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国母去参观过这所著名的研究机构)传出捷报。由他们领导的CAR-T治疗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(ALL)临床I/II期实验取得骄人成绩。29名晚期ALL患者中27名病情完全缓解,缓解率高达93%。他们的临床试验结果刊登在著名临床研究杂志JCI上(1)。
据悉,这个临床试验是目前规模最大的以CD19为靶点的CAR-T实验;这还是首次给患者回输「助手」T细胞和「杀手」T细胞,两种CAR-T细胞的免疫治疗临床研究;本研究还首次清晰的探究了细胞回输剂量和治疗结果之间的关系。
为了庆祝研究中心取得的骄人成果,研究所新闻中心的Susan Keown以志愿者Kristin Kleinhofer的治疗历程为主线写下了5000多字的感人长文,Keown以专业细致、通俗易懂的笔触详细地介绍了CAR-T治疗的过程、风险与未来(2)。
对Kristin Kleinhofer来说,「追寻希望」这四个字现在已经成了她生命的全部。
2010年Kleinhofer被诊断为白血病,经过治疗之后她的病情得到缓解,然而仅仅过了一年半,血癌又卷土重来,这回病魔变得更加强大。就在此时,她选择了「追寻希望」这四个字作为她的口头禅,支撑着她继续前行。希望支撑着她和她的家人不停找寻新的治疗方法。最后,她们满怀希望追寻到了西雅图,去参加一个早期的临床试验,这种临床研究项目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,具体方法就是把她的免疫细胞进行遗传改造,然后利用这些免疫细胞杀死她体内的癌细胞。
如果不告诉你,你会觉得她竟然是个癌症晚期患者么
「我不停的祈祷,希望我可以参与到这项临床试验,最终我如愿以偿,」41岁的Kleinhofer说,「然后,我希望这种疗法能够起效,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下的了。也没有其他的选择。当时那就是我最后一个希望。」
本周一,领导她免疫治疗临床研究的研究人员出版了他们一期研究结果:Kleinhofer是那起作用的93%里的一员,所有的志愿者都患有B细胞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(ALL),他们自己经改造后的T细胞杀死了他们体内所有的癌细胞,他们的病情完全缓解了,尽管在这之前其他所有的疗法对他们都没有效果。
「这些过来参加临床试验的患者几乎都没有其他的选择。因为他们身患难治的急性白血病。但是我们缓解了这么多人的病情,给了他们向前的希望,」本研究的领导者,Fred Hutchinson Cancer Research Center的Cameron Turtle博士说。
Cameron Turtle博士
发表在JCI上的这篇文章,数据来源于30名成年ALL患者,他们都接受了免疫细胞遗传改造治疗,这种方法就是大名鼎鼎的CAR-T免疫治疗。这项研究由NCI、Hutch的衍生公司Juno、私人慈善家和一个华盛顿州的研究基金资助。这项临床试验设计的初衷是评估细胞治疗的安全性,并为今后的改进打基础。
「在早期的临床阶段,你只能不停的学习。你没办法预料到早期临床试验会取得这样的结果。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响应率是如此不平凡的原因,」Fred Hutch的David Maloney博士说。
Kristin Kleinhofer和David Maloney
Maloney和Turtle警告到,这项研究还处于早期阶段,至于患者的病情能不能长期缓解,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。
「研究结果真是让人欢欣鼓舞,尤其是短期数据实在是太好了,但是我们需要更长时间和更多的研究,去了解这种治疗方法的长期影响,」Turtle说。
「我要不停地战斗」
Kleinhofer的癌症开始的悄无声息 ? 开始的时候就是在头顶上有个小肿块。她以为这是一个囊肿。实际上她猜错了。
2010年8月的一天,Kleinhofer在她的办公室里接到一个电话,电话那头告诉她,她得了白血病,当时Kleinhofer只有36岁。从接到电话感觉天旋地转的那一刻算起,Kleinhofer接受了为期两年的化疗。但是这两年的化疗只给她带去了1年半的缓解期。
Kristin Kleinhofer第一时间在社交网站发布临床研究报道
那些标准的化疗方案对Kleinhofer不再起作用,因此Kleinhofer又在斯坦福接受了一个还处于实验阶段的化疗临床试验。于此同时,她的医生开始尝试骨髓干细胞移植治疗。在接受骨髓移植时,医生会利用化学和射线清理掉患者患癌的血液和免疫系统,然后将健康人的骨髓移植给患者。但Kleinhofer这条路也被阻断,因为与捐赠者配型失败,又找不到其他有合适配型的人。即使在这种情况下,Kleinhofer,她的医生和她的家人依旧保持乐观,他们希望会发现另一种方法。
「在大事发生在你身上之前,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强大,」Kleinhofer说。「不管结果是什么,也不管这个旅程会通向哪里,我时刻准备去战斗。我认为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,即使我的生命很短暂。」
Kleinhofer的医生曾经跟她提到的另一个可能的选择:去参加CAR-T细胞治疗试验。Kleinhofer的妈妈,Janet Perucca-Kleinhofer,一边照顾Kleinhofer接受化疗,一边帮Kleinhofer寻找配型合适的供体,又开始研究CAR-T这个陌生的概念,而且越研究越兴奋。
「利用人的身体战胜癌症,我觉这个实在是太有意义了,」Perucca-Kleinhofer说。
在骨髓移植匹配失败后,Kleinhofer和她的母亲坚持去追寻免疫治疗临床试验。 Kleinhofer的加州医疗小组致电CAR-T的研究人员,询问Kleinhofer是否有资格注册他们的临床研究。最后,似乎只有这一个可能性:参加Fred Hutch CAR-T细胞免疫治疗临床试验。
「它们就像Pac-Mans游戏里的小精灵」
和Kleinhofer一样,所有前来参与临床试验的志愿者,都是身患重疾,要么是治疗后复发,要么是治疗无效,并且他们都经历过1到11轮的化疗,其中11个患者甚至已经完成了骨髓移植。
本次临床试验招募的志愿者「都是病入膏肓的,」Turtle说。 「他们已经接受了所有可能会帮助他们的传统治疗方法。这里面有些人尽管预后不佳,但是当你和他说话的时候觉得他还好;另外一些人则病的非常非常厉害,他们已经没剩多长时间了。」
实际上在加入CAR-T细胞治疗临床研究试验之前,Kleinhofer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,「当时我真是害怕死了,」Kleinhofer的母亲,Perucca-Kleinhofer说。 「只有等待。我们能准时开始治疗吗?」
她做到了。在2014年的秋天,Kleinhofer前往西雅图,见到了Maloney,Maloney跟她说了CAR-T细胞治疗的策略和参与试验的风险。最终,她她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加。
「如果你愿意抓住这次机会,你就要接受『好吧,我不知道我的身体会发生什么,甚至连我的医生也不知道』这样的事实」Kleinhofer说。「但是你要去试试。因为你希望它可以治愈你。你必须坚持到底。」
开始为Kleinhofer的治疗做准备了。Kleinhofer的治疗团队从她身上提取T细胞,他们利用一种特殊的病毒将基因片段运送到T细胞内,这个基因是用来制造CAR(chimeric antigen receptor,嵌合抗原受体)的,T细胞内合成的CAR会排列在T细胞表面,帮助T细胞识别并杀死携带有特殊标记的癌细胞。在这个临床试验中,T细胞表面的CAR会识别癌细胞表面的标记CD19。两周之后,这种携带有特殊CAR的T细胞(CAR-T),就在实验室里繁殖出数十亿的后代。至此Kleinhofer的CAR-T就准备好了,就等着回输到她体内,寻找并杀死所有的癌细胞。
2014年11月19日,是Kleinhofer接受CAR-T接受回输的日子。
那些CAR-T已经在全程冷链的条件下,运送到西雅图癌症护理联盟的输液室,装着CAR-T的透明液体袋子挂一个静脉输液杆上。 Kleinhofer,她的妈妈,和她的男友Benny Juarez,都穿着印着「追寻希望」的T恤衫。一些护士听说输液室里在做她们早有耳闻,却未曾谋面的CAR-T细胞治疗,都争相过来观看。照片上每个人都在微笑。
「护士门都很激动。Maloney博士也很激动。这个治疗项目实在有太多让人兴奋的地方。你去化疗的现场不会有这种兴奋感,那种新科技带来的美好感觉。」Juarez说。
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,CAR-T细胞就通过Kleinhofer的手臂进入了她的身体。CAR-T细胞「在我想象中,他们就像Pac-Mans游戏里的小精灵,在我体内游来游去,吃掉那些癌细胞。」Kleinhofer说。
似乎是个跟贪吃蛇很类似的游戏
缓解之路
在本次临床实验中,输入Kleinhofer体内的CAR-T细胞是非常独特的,它们是「助手」(CD4)T细胞和「杀手」(CD8)T细胞按照1:1混合而成的,这两种T细胞都携带有识别CD19的CAR,它们由Fred Hutch的Stanley Riddell博士设计的。顾名思义,「助手」T细胞的作用就是协助「杀手」T细胞杀死携带CD19标记的癌细胞。
在其他的CAR-T细胞治疗临床试验中,Maloney说,研究人员「使用它们能获取的一切,」这意味着被安装CAR的T细胞都是随机的,每个患者接受的两种类型T细胞的比例都是不同的。
通过构建一个特定比例的「助手」T细胞和「杀手」T细胞CAR-T产品,研究人员可以将患者的表现与细胞的剂量关联起来。
「如果你不知道输入细胞和患者反应之间的关系,你的产品就没有办法进一步改进,」Turtle说。「如果你的产品里面存在一个随机变化的因素,你就不知道剂量与你做的事情之间的关系,后面真的就没办法改进了。」
低,中,高剂量的细胞似乎都会引起症状缓解。研究人员的报告显示,CAR-T细胞可以消灭任何地方出现的癌细胞,无论是在骨髓还是遍及全身。
在本研究中,有两个患者的病情没有得到缓解,这两个人骨髓中的癌症在试验初期相对较小。其中一个人最终接受骨髓移植,后来疾病又复发了,又重新加入试验,最终在高剂量CAR-T的攻势下终于缓解了。
研究人员称,在接受CAR-T回输之后,很多人都会出现副作用。在回输之后的两个星期内,最常见的副作用是细胞因子释放综合征,主要表现为高烧和低血压。还有一半的志愿者会经历意识模糊等严重的神经性副作用,但是几乎所有的副作用都是暂时的。
研究人员发现,最可能出现严重副作用的是骨髓里面癌症比较多的患者,以及CAR-T细胞回输后出现大量增殖的患者。此外,最初有两个志愿者由于接受CAR-T剂量过高,经受了严重的毒副作用,其中一个因此死亡。(本研究中共有2名患者死去)
「CAR-T治疗的毒副作用会非常严重。我们正在控制它,我们希望CAR-T治疗是安全的,实际上,我们已经使得它变得安全了,」Maloney说。
研究人员改变了他们的方法:很少给志愿者回输高剂量的CAR-T细胞,对于那些身体肿瘤负担已经达到极限的患者,我们给他回输最低剂量的CAR-T细胞。这个策略似乎有帮助。
Kleinhofer说,对她而言,CAR-T细胞治疗的毒性与化疗相比真的没什么,化疗的副作用从长期的疲劳,到皮肤脓肿,再到心脏损伤。在回输CAR-T细胞之后,她因为细胞因子释放综合征住了5天院,在这期间她血压骤降,高烧到39°,还伴随着寒颤和全身疼痛。她早上醒来的时候,会发现汗水浸湿了她的病员服,整天情绪低落。但这都是暂时的。
「说真的,一个星期之后,我就感觉好起来了。我浑身充满了能量,我甚至还去了两个景点逛了逛,在Space Needle呆了两个小时,然后是Ferris wheel,」“Kleinhofer指向海滨的Great Wheel说。 「如果是做化疗,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。」
「最好的圣诞节礼物」
2014年11月,由于之前的化疗削弱了Kleinhofer的免疫系统,导致她感染了细菌,于是她不得不又在医院里呆一周。就是在那一周,她得知了自己CAR-T治疗的结果。
「我收到了这个好消息,我的病情已经缓解了。在我体内再也找不到癌细胞了。并且我之前的染色体异常也消失了,这实在是太好了,」Kleinhofer说。「真是太完美了。这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,是最好的圣诞礼物了。」
负责管理Kleinhofer健康状况的Maloney博士感到非常高兴,CAR-T细胞按照他的意愿工作了。
「从我们的角度来看,在所有的治疗手段都对她无效的时候,是我们缓解了她的病情,」他说。 「在斯坦福经过多轮治疗失败后,她被转到我们这里。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,我们给她回输了CAR-T细胞。这些细胞的作用出奇的好,而且相对而言这种方法毒副作用最小。」
对于Kleinhofer和许多其他试验参与者而言,一开始的时候回输的CAR-T并没有结束病魔对他们的折磨。有些人还是复发了,紧接着又回输了CAR-T细胞。还有两个人卷土重来的癌细胞居然没有CAR-T识别的标记CD19了。
Kleinhofer一直没有复发。但对于她来说,由CAR-T细胞治疗带来的缓解只是给了她一个完成骨髓移植的机会。2015年2月,Kleinhofer在SCCA接受了脐带血造血干细胞移植,对于找不到合适成年供体的患者来说,脐带血造血干细胞移植是他们另外一个选择。
这个试验「给了我病情缓解的希望,因此我才能去做这个移植治疗,」Kleinhofer说。「接下来我的另一个愿望是:我的移植手术可以给我更多时间,直到免疫治疗的问题都被解决掉。」
Maloney and Turtle说,还需要对那些接受了CAR-T细胞治疗的患者进行长时间的随访,探究移植治疗是不是最好的出路。
「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,」Maloney说。「我认为对于某些患者而言,CAR-T足以控制他们的病情。但是我们对此并没有十足的信心。」
展望未来
按照FDA对基因治疗的要求,研究人员计划对那些接受CAR-T细胞治疗的患者随访至少15年。他们现在还在招募更多的ALL、非何杰金氏淋巴瘤(non-Hodgkin lymphoma)和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(chronic lymphocytic leukemia)患者加入临床研究。目前在西雅图儿童医院,一个面向儿童和青少年的CAR-T细胞治疗临床试验也正在招募患者。
与此同时,很多研究人员已经开始对这种疗法实施改进。
「这仅仅是个开始,」Turtle说。 「我们的缓解率已经超过90%了,这听上去真的很美妙,但是要确保他们能持久的起作用,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。我们要研究哪些患者最能从中获益,同时将这种疗法扩展到其他的疾病中去。」
从长远来看,Turtle说,他希望看到免疫疗法可以攻克难以治疗的实体瘤,因为实体瘤有抵御免疫系统攻击的能力。「在面对其他疾病的时候,这种疗法不会一鸣惊人,」 他说。「现在还需要大量的基础研究支撑。这也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发展方向。」
Kleinhofer仍旧有很多期待,尽管她已经直面过苦难巨大的挑战,包括去年夏天移植后感染导致她瘫痪,但是她对未来还是很乐观。她的态度深深打动了Maloney,尽管现在他们天各一方,但是Maloney仍旧参与到了Kleinhofer的健康护理。
「没有什么能打倒她,」Maloney说。「即使她四肢瘫痪,她还是喜欢说,『我会度过这个难关。』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」
Kleinhofer合成的这张照片上写着「热爱生活」、「勇气」、「信念」
Kleinhofer现在拄着拐杖行走,重建耐力以完成每日的计划。她想恢复的足够好,这样她明年就可以去希腊群岛旅游了,那可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。现在她也开始思考如何去帮助其他人面对癌症,把帮助她渡过最艰难五年的那个希望带给他们。
「我希望可以把我学到的免疫治疗、脐带血等所有知识教给其他人,希望这些在将来能够帮到他们,」她说。「还有一些患者也在等待,等待希望,等待能够帮他们战胜癌症的新方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