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天，一个两次住院的“老”病人来门诊看我，一方面来复诊，另一方面特意过来表示感谢。和最初接诊她不同的感受是，这一次我非常的欣慰和满足，就好像自己得意的一篇文章发表了。
说“老”其实她不老，刚刚58岁，我这里的“老”是以前她住过院的意思。
一年多以前，她因为尿中大量泡沫、严重的水肿住院。当时血压150/95mmHg，尿蛋白4+，尿蛋白定量7g/24h，血浆白蛋白22g/L，血脂非常高，肾功能正常。经血液及肾脏病理学检查，诊断为肾病综合征，原发性膜性肾病，肾性高血压等。根据诊疗规范，给激素加免疫抑制剂治疗，激素用的是美卓乐（甲泼尼龙），每日10片，清晨一次顿服；免疫抑制剂用的是环磷酰胺，每次2支，每2周一次静点。
由于膜性肾病的发病有自身免疫因素的参与，所以用激素治疗。激素的作用目前无药可以取代，可激素的副作用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，其中最可怕的是诱发感染，包括普通的细菌感染，结核感染和病毒感染等。甚至个别老年人使用激素后因为感染而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。
肾内科的医生都知道，膜性肾病对激素往往不敏感。这个病人就是这样，足量治疗一个月后尿蛋白降的不多，副作用却出来的不少。先是出现了“满月脸”——一种用激素后特征性的身体改变，患者因此而不愿意见人。后来又出现了肺炎、类固醇性糖尿病、胃食管返流等副作用，因为肺炎，患者还又一次住院治疗。
自从使用激素后，患者每一次来院复查，看着指标不见好，副作用逐渐出现，听着患者诉说用药后的诸多不舒服，说心里话，我的心情也很压抑，甚至都有点诚惶诚恐。尤其是她因为肺炎再次住院的时候，我都有点提心吊胆了，总是因为感染跟用药有一定的关系而不安，“感染控制不住怎么办？”、“会不会出事？”、“出了事怎么办？”当时心理的压力确实很大，在当今畸形的医疗环境下，哪怕出现正常的药物副作用，医生都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。幸运的是，经过我们的精心治疗，患者的感染控制了。
此后，足量治疗2个月时，尿蛋白开始明显下降，到3个月时已经降至1g/24h左右。此后激素剂量递减，到6个月的时候尿蛋白消失，指标转为正常。更为可喜的是，随着激素用量的减少，患者的脸型、体型逐渐恢复，其它副作用也逐渐消失。到激素停药后连续复查，患者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，这才出现了开头的一幕。
从医这么多年，我一直认为，一旦收治了病人，就意味着医生接受了责任，在对病人治疗期间，医生要先病人之忧而忧，后病人之乐而乐。病人的病情加重了我们着急，病情恶化不治了我们难受，而病人痊愈了我们就倍感欣慰。
可是，当今紧张的医患关系也让我们医生无所适从，不收治病人吧，良心上过不去，收治吧，就要承担风险。医生对收治的每一个病人，一方面盼望早点痊愈，另一方面又担心出现问题而惹祸上身，医生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情感中度过每一天的。
不要总是责怪医生没有情感，那是因为医生太理性了。医生也有情怀，医生的情怀随病人而颤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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