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,患者对医生深信不疑,如今却是半信半疑。过去,病人只要有1%的希望,医生就会尽100%的努力。如今,即便有99%的希望,医生也会小心翼翼,生怕出现1%的失败率。一位患者数次大出血,不手术,只能等死;手术,虽多了一个希望,但希望有多大,谁也没底气。最终,患者和家属对医生无条件的信任创造了奇迹!
裘苗根和徐爱娟夫妇今年都是48岁,浙江萧山临浦人。
徐爱娟第一次吐血,是6月17日。晚上9点钟,她起身去关电扇,突然晕了。幸好丈夫在眼前,托了一把。人没摔着,但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。
裘苗根赶紧拨打了120,把妻子送到了浙医二院滨江院区。一检查,出血量很大,医生估计超过800ml,血压明显下降。去年,徐爱娟曾因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出血住院,当时给她做手术的是消化内科主任医生潘文胜。这次住院,急诊马上联系了潘文胜。
潘文胜用三腔二囊管(通过压迫的方式,压住破口,进行止血)止住了血。但这只是权宜之计,而且使用时间不能过长,24~48小时后一松,立马吐血,血大口大口地从徐爱娟嘴巴里喷出来,就这样又吐了3次。
第2次吐血之后,徐爱娟崩溃了。她一看到潘医生,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,“潘医生,你救救我,你救救我。”
潘医生心里比她还急,要止血,只能手术。但徐爱娟的病,风险太大,他已经把资料发给了国内一些专家。但能不能找到可以胜任的外科医生手术,他也没有把握。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,只能继续依靠三腔二囊管压迫止血。期间,徐爱娟一度烧到40多摄氏度,人开始抽筋。医生在她腋下、大腿下塞了冰块降温。
徐爱娟的病是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引起,这种出血非常棘手,严重时会危及生命。如果不稳住,即使最后手术,病人状态不好,恐怕也无法耐受。
潘文胜找到裘苗根:“要不要去ICU再拼一下?”先把人稳住,才能争取手术。
这句话让裘苗根听到了希望,他决定再拼一下,“万一上了手术台,下不来了,人,我拉回去。我也对得起她了。”
冲他这句话,医生们愿意冒这个风险。
下班路上,潘文胜碰到迎面走来的血管外科主任陈兵,赶紧拉住他,介绍了徐爱娟的病情,“这个手术,你愿不愿意做?愿意的话,我给你创造条件。”
陈兵答应了。
前前后后,讨论了4次,医生们最后决定,用人工血管搭个桥,连接两段静脉,分流一部分血液减压。但这并不是最理想的。人工血管植入后,需要抗凝,万一大出血怎么办?反复输血会导致血液凝固功能下降,徐爱娟本身还有血小板增多症,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。
徐爱娟的主管医生陆丽芬这样形容:“这就是个跷跷板,往任何一边多走一步,都可能滑进深渊。”
手术签字,不同以往。除了丈夫,徐爱娟的兄嫂、裘苗根的兄弟,4人都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,“病情知道,要求手术,后果自负。”裘苗根说,签字的时候,他还是挺平静的。
早上9点半,徐爱娟进了手术室,下午5点,裘苗根见到陈兵从手术室出来。“他跟我说手术成功了,我们很高兴。”
术后十多天,徐爱娟再次吐血。这一次,她吓坏了,医生们也很紧张。万幸,胃镜检查发现,出血的原因不是静脉曲张破裂,而是食管的某处溃疡,血管烂断了,没愈合好。局部应用止血药物后就成功止住了出血。
上周胃镜检查显示,徐爱娟的溃疡已经愈合得差不多,静脉曲张情况也转为轻度了,接下来几年应该不会有出血的困扰。
住院3个多月后,徐爱娟终于可以出院了。回忆这3个月,潘文胜非常感恩这样的团队合作:“几次大出血之后,ICU主任黄曼负责病人的基本生命体征,给手术准备了所有的基础条件;我给陈兵创造了手术条件;陈兵成功地把病人救了回来。”
“我负责治病,你负责信我,才有了最理想的治疗。”潘文胜说。
夫妻俩心里满是对浙医二院几位工作恳勉负责的医生的感谢;而医生也感谢这对夫妻的无条件信任。
在博弈论中,有一个著名的“囚徒困境”。从理论上说,双方互相保持忠诚是整体最优的结局。但最终的结果却是,双方都选择了背叛对方。在防范心理下,医患双方都是“如履薄冰,如临深渊”,医患关系日趋紧张。
在我国,医患之间鲜有“道德信任”,只有“技术信任”。而失去了“道德信任”的基础,“技术信任”往往脆弱不堪。一旦发生不良医疗后果,这种“信任”就会立即出现戏剧性转折,而且变成彻底的不信任。治好了,医生就是天使;治不好,医生就是魔鬼。这种以结果为导向的信任,成为医患关系的一大特点。
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在信任缺失的环境下,医患双方都是受害者。而要破解医患信任危机,必须高扬医学人文精神,重建医疗行业的公信力。只有医学变得越来越温暖,医患关系的坚冰才会日渐消融。